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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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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跑

程修不發一言,定睛等著她的下文。

“其實我……”

“公子大事不好了,夫人在前廳見客的時候暈倒了!”遲兮語鼓起勇氣,打算將話全盤托出,卻被匆匆跑進來傳話的小廝打斷。

程修猛的起身,衣袖將搭在碗邊的筷子掃落在地,遲兮語聞聲也朝小廝看過去。

“怎麽回事?”程修問。

“小的也不知,您快去看看吧,這會兒郎中想必也到了。”小廝滿頭是汗也顧不得擦拭。

程修二話不說大步流星奔了出去,遲兮語緊隨其後。

好在羅桐只是是短暫的眩暈,這會兒已經醒了,歪倒在榻上由郎中把脈,臉色不是很好,一絲血色也無。

程修進了門見郎中在便止了步靜立一旁,遲兮語也乖巧的閃到一側,盡量離程修遠些。

稍許,郎中把過脈便說了一些讓好生休養的話再無其他。

程修親自從郎中出來,遲兮語順便聽了一耳朵,卻聽見程修又問,是否夫人情況不好。

只聽郎中說:“不瞞公子說,夫人這是舊疾,原本調理些日子就能好,可是所服藥材中一直少了一味,所以病情這才一直反覆。”

“郎中所言極是,那味七斛星草,原本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,奈何臻州以北這兩年境況不好,這東西也忽然變得千金難求了。”

程修一頓,愁上心頭。

遲兮語在一旁聽著,手指摳著窗欞若有所思,程修說的不錯,臻州什麽情況她比誰都清楚,鬧災不說,往北走邊界還在打仗,七斛星草原本就是盛長在邊境之地,眼下狼煙四起,隨著價格水漲船高,零星的也被采光了,早就沒什麽途徑能弄到了。

憑著將軍府這般尊貴,將軍夫人卻用不上這東西,可見有多難。

郎中走後,程修回頭看了遲兮語一眼,二人對視,遲兮語眨巴了兩下眼睛,表情有些不自然。

從程修的眼神中看不出情緒,嘴唇像平常那樣緊緊抿著一言未發,沒多久便離開了。

羅桐服藥後便睡下了,遲兮語自行回了寒松院。

院中黃花開得正好,遲兮語立在花叢前,腳尖兒踢著地上的軟土,心情沈重的如同栓了個秤砣。

輕嘆了口氣,隨之蹲下,見四下無人對著黃花自言自語,“你說我該怎麽辦啊,眼下真是有多少張嘴都說不清了,那個程修,分明就知道我是個假的,每每說話都奇奇怪怪的,我遲早要被他嚇死……要不然我現在去找他說清楚好不好!”

“你要說什麽?”程修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,冷不防出聲,將遲兮語嚇得半死。

真是怕什麽來什麽。

遲兮語忙起身,慌亂的轉過身來,發現程修離她不過一指長的距離,兩個人幾乎面貼面,遲兮語低呼一聲,下意識的朝後退了兩步,身後花枝刮在她的腿上,疼得她發出“嘶”的一聲。

“你怎麽突然出現,不聲不響的。”

遲兮語心如打鼓,對他突然出現有些不滿。

“這是我的家,我去哪裏還非要敲鑼打鼓不成?”程修說話明顯有些擡杠的意味,“你方才在這裏自言自語些什麽,我好像隱約聽見你叫我的名字?”

“我是有話要對你說,其實我……”遲兮語不敢看程修的眼睛,只將眼簾垂下盯著自己腳尖兒。

“你不必說了,”程修雙手背在身後,顯得身形更加修長,“現在母親身子不好,少讓她操心些才是,你且在這裏安心住下,一切過些日子再說。”

“啊?”遲兮語擡頭,對上程修的眼,像一汪湖水,雖平靜無波,實則暗潮洶湧。

“你這些日子,安分一些,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,老老實實也便罷了,若是膽敢放肆……”

他沒有接著說下去,但是遲兮語已經分明聽出是警告的意味。

遲兮語不自覺咽了口口水,他多慮了,除非她不想活了,否則是不敢惹他的。

可是這一番話她聽得實則有些雲裏霧裏,也不敢和他多廢話,只同個鵪鶉一樣乖巧無害靜聽差遣。

***

回了房間,遲兮語雙手托腮回想著程修的一番話,見著杜鵑端茶進來,這才朝她打聽,“你們公子一直都是這樣嗎?”

杜鵑將茶放下,擡頭看她,有些不明,“姑娘怎麽這樣問?”

“我是說,他一直都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嗎?”

遲兮語回憶起,唯有這個詞語堪堪與之匹配。

“公子陰陽怪氣?”杜鵑搖搖頭,“好像沒有啊,公子一直以來人都很好的,從來不苛責下人,就是不愛說話。”

“我可一點兒都感覺不出來他的好……”遲兮語將下巴杵在桌子上,手指摩挲茶盞蓋子,也不覺得燙。

“您過陣子就知道公子的為人了,公子可是京城中高門貴女眼中的良配,模樣好,家世好,文武雙全,人品貴重,多少媒人都踏破門檻!”說起他,連杜鵑也眉飛色舞起來。

“既然如此,為何他現在還孑然一身?”

遲兮語此話只說了一半,另一半兒含在嘴裏,想說是不是他狂妄自大眼高於頂誰都看不上?

“公子原本是定了親的,”杜鵑一頓,“不過在半年前,公子得了天花,險些喪命,與他定親的小姐以為他挺不過來,便順勢將親退了,他們二人原先也是青梅竹馬的情分。夫人本就身子不好,這下子兩件事趕在一起,夫人也跟著大病一場,從此身子就一直不好。”

“原來如此……可惜了夫人。”

想到此,遲兮語心口便發堵,夫人是個何其溫柔的人,對故友之女也這般關懷,即便她是個假的。

遲兮語雙手手掌一拍桌面,忽然想到了什麽,眼前一陣晶亮。

“姑娘,您這是怎麽了?”杜鵑問道。

“沒什麽,來府裏這兩天,我還哪兒都沒去過,我想出去轉轉。”

“那我陪姑娘一起。”

“不,”遲兮語忙拒道,“我自己就行了,我習慣自己一個人上街……”

***

是夜,不知名的蟲兒在草叢中叫的歡實,寒松院已經掌了燈,杜鵑焦急的在院門口來回踱步,時不時的朝外張望。

程修偶然朝書房的窗外看去,遠處燈光昏暗,隱約只見個女子身形一來一回,半分也不消停,程修以為是那位遲姑娘,不知為何,莫名心頭有些自己也難以察覺的輕喜,於是出了門去,高聲朝那邊問道:“是誰在那裏?”

杜鵑聞言一頓,忙提了裙碎步過去,來到書房燈下微微福身,“奴婢叨擾公子了。”

看清來人,程修心頭的那點小輕喜忽然全無,“這麽晚了,你為何在院中徘徊?”

“奴婢該死,白天念遙姑娘說出街去轉轉,可是現在人也沒回來。”杜鵑雙手交握緊緊扣在肚子前,六神無主。

“出街?”程修輕言,腦海裏第一個念頭便是這丫頭心虛跑了,隨即冷笑一聲。

這一聲冷笑讓不明就裏的杜鵑心裏更慌了,不管怎麽說,姑娘自己出去便是她這個做奴婢的失職,若是沒事還好,若是出了什麽事,她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。

“裏外可都找過了?”程修目光移到遠處那片黑暗中問。

“找了,府裏上下都找過了,可是都說沒見過姑娘,”杜鵑心急如焚,大著膽子又提議,“公子,若不然奴婢叫上些人上外面找找吧!”

程修沈默片刻,心裏此時已經認定她是心虛跑了,想著找也是白找。

但斟酌稍許,還是點頭,“你且帶著人出去找找吧。”

杜鵑得令,一路小跑去前院找人去了。

程修轉身回書房,抄起方才看了一半的書,可是這會兒卻是半個字也看不進去了。

“真跑了?”

程修伸出食指撓了撓下巴。

“不至於吧,膽子這樣小?”

程修自言自語,最後幹脆將書重新扣在桌案上,轉頭看向窗外,院子裏空蕩蕩的,唯有昏黃的燈影隨風擺動,再瞧院中黃花,白天時候,那個嬌小的人兒明明還蹲在那裏自言自語。

不知獨自在書房坐了多久,久到他已經確信她真的是跑了的時候,阿末從院外匆匆進來,一只腳才踏入書房便道:“公子,那姑娘回來了,不過好像和誰打架了似得,一身狼狽。”

“回來了?”程修身子前傾,頗為意外,隨即想到方才阿末的形容,忙起身朝書房外走去。

才到院中,正好碰見從外面拐進來的遲兮語。

二人在燈下碰面,彼此皆是一怔,程修上下打量她,見她衣衫有幾處破口,臉上臟兮兮的,頭頂發間還夾著幾條幹草,這模樣倒是讓程修想起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,也是這樣狼狽不堪。

“你做什麽去了?”程修擰著眉頭問道。

遲兮語這次沒有怕他,反倒是露出一絲皎潔的笑,溫柔的像天邊朦朧的月牙似得,將手舉到他面前,“這個給你,我在山上尋了一整天,還好沒有白費功夫。”

程修低頭看去,她手中緊握的是一小把草藥,那草藥他認得,正是眼下有錢都買不到的七斛星草。

“你今天就是出去找它了?”程修接過她手中的草藥,眼中透著驚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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